9月20日,《东方启动点:浙江改革开放史(1978-2018)》(简称《东方启动点》,浙江人民出版社)在杭州首发。
本书的作者胡宏伟是澎湃新闻副总编辑、浙商研究会执行会长、财经作家,也是一位32年来一直深耕一线的记者。书中清晰还原和解读了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先行地的浙江40年变革历程,从浙江改革开放看中国,再现浙江样本的中国意义。
“我从业的32年一直在追踪观察、记录浙江,希望在这片土地上打一口洞察中国的‘深井’。选择浙江,不仅因为我生于此,更因为浙江的改革开放实践富有深厚的‘中国价值’。”胡宏伟说。
为什么写浙江的改革史?
胡宏伟:浙江的改革具有普遍意义。最初强烈吸引我的,是“奇怪崛起”的温州,我曾经前往温州采访35次。而深圳是目前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最成功的典范之一,它跟浙江温州一样,是双子星,但是我始终认为深圳的改革太特殊了,它是一个有历史的时间窗口的,不是中国所有地方都有这样一种机会。
浙江不一样,浙江的改革是自发的,浙江的改革不是谁去写这个宏伟蓝图、规划出来的,它是千百万民众出于自身脱贫致富的这么一种初衷,奋勇向前,最终推动了社会经济发展的浩荡长河。
所以我个人认为浙江的改革开放,是具有普遍意义的、可以复制推广的一种改革经验、改革价值。
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呢?一个是发展商品生产,第二是发展市场经济,第三是发展民营经济。我个人认为浙江在这三个领域的改革和突破,比全国至少早十年。浙江的改革具有重大的意义。它不仅是个领跑者,而且浙江四十年来一直领跑,这点很难。
浙江南部,温州、台州这一带,上世纪70年代末,就已经“杀”出去了。
比如永嘉,为什么有这么多弹棉花的?一路弹了几千公里,弹到新疆去了。温州人后来在新疆炒棉花,很多人说你们就是投机分子,谁告诉你的?据我所知,永嘉弹棉花的人上世纪60年代就到了新疆,而且有好几千人,他们是为了生计,而不是为了投机,弹着弹着棉花价格开始上涨了。你在家里待着,当然不会知道新疆棉花价格上涨。所以说,不是浙江人特别聪明,而是他们到达了、站在了市场经济的前沿。
浙江改革对未来的启示是什么?
胡宏伟:我们必须想清楚中国改革的目的是什么?其实很多改革举措都是手段,最重要的是目的。浙江改革的最重要的一点,它不仅是路径选择,更主要的是让老百姓致富。
尤其浙江南部,以前有很多人是很穷的,但现在成了千万富翁、亿万富翁。我认为这个不容易,40年就带来了这样的地覆天翻。从这意义上讲,浙江非常重要的一个启示是——让老百姓富裕,这才是我们改革的出发点。
这就是过去经常讲的一句话:你不要因为自己改革走得很远了,而忘了为什么要改革。我们过去讲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,检验改革成败和对错的唯一标准,是有没有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获得最大的幸福感,包括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。
改革开放40年,浙江不变的是什么?
胡宏伟:改革在不同的发展阶段,它所面临的变化是多端的,但是一定有些东西是不变的,这个不变的东西就一定会成为照亮我们未来的一盏明灯。
第一,一定要让民众成为改革的主体。我在这本书稿的序言里面总结的第一条经验就是把发展权还给民众,这一点很重要。
第二,那是不是政府放手不管了?不是的。政府要首先要去尊重民众的首创精神,去倾听民间的声音,尊重民众的创造力。这一点我认为浙江的各级政府做得非常好。如果没有这一点,第一条就不成立了。没有政府的大力鼓励,民众的创造力就会被压制。这是第二点,就是政府的正确的自我定位。
第三,浙江的胜利从根本上讲是市场经济的胜利。这就意味着,虽然我们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会发生变化,我们现在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,随着生产力的发展,生产关系也会随之进行调整。但是有一点我认为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是不会变的,那就是尊重市场经济规律。
【序与跋】
用历史照亮未来
胡宏伟
今天,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疯狂地追逐未来。那么,为什么要回望?记录历史的意义究竟是什么?
改革开放40年,中国有4个最重大的关键时刻:1978年召开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,改革艰难破冰;1992年邓小平发表南方谈话,确立“发展才是硬道理”;2001年签署加入WTO协定,中国真正拥抱世界;2013年,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重启全面深化改革“时间窗”。中国改革风云跌宕,从来没有坦途,我们有过焦虑,走过弯路,甚至撞得头破血流,我们积淀了经验,也收获了太多的教训。然而,仅仅40年,我们已经开始遗忘过去,遗忘曾经是我们生命一部分的历史记忆。步鑫生去世的第二天,我在杭州一所大学为MBA学生讲课。当我问“谁知道步鑫生”时,全班43位同学举手的只有8位。
历史总是变化万千,但其演变有着不变的本质规律。记录历史,可以帮助我们不再愚蠢地犯曾经的错;知晓历史,可以让我们面对明天时自信坦然,不再焦虑。一切过往,皆为序章,只有用历史照亮的未来才是真正的未来。
本书是我撰写的与浙江改革开放有关的第5部作品。写作,注定与孤独、煎熬相伴。50万字、10个月、300个难眠之夜。每个夜晚,当我埋首于积满尘埃的史料堆,一个个知名或不知名的浙江创业者就会列队从历史的深处走来,又消散于无踪。
写作太苦,没日没夜地敲打键盘实在是最笨的活法。那么,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写作?
今天,在技术为王的互联网时代,我们被碎片化的无聊所窒息,我们喧嚣于短暂的欢愉,我们放肆地嘲笑所谓“油腻”的传统。这样的“我们”实在是需要一场以历史为底色和坐标的长考,唯有此,我们方能不慌张,不浅薄,不做作。这个世界,最稀缺的一定不是金钱,而是用生命淬炼的思想;能够永垂不朽的一定不是技术,而是经由岁月打磨、积淀的历久弥新的文化与历史。因长考而为之的写作,是一盏划破迷雾的灯,一座抵达人生彼岸的桥。
节选自《东方启动点:浙江改革开放史(1978-2018)》·后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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