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帮研究
瓯江船帮:八百里瓯江最后的记忆
时间:2018-04-19 10:23:13信息来源:点击:1118 加入收藏 】【 字体:

   宋元时期,在八百里瓯江上来来往往舴艋帆船,把龙泉青瓷一船一船运往瓯江的入海口温州,再从温州运往西方国家。这就是在瓯江上行走千年的瓯江船帮。如今,它是八百里瓯江最后的记忆……

瓯江船帮:八百里瓯江最后的记忆


公元前139年,一支由一百多人组成的队伍,浩浩荡荡开出长安城,风雨兼程,向西行进。这支队伍经甘肃、新疆,再到中亚、西亚,最后抵达地中海各国。这就是历时13年、史上著名的张骞出使西域,它成功开辟了举世闻名的“丝绸之路”。

    与此同时,有一支船队驶离泉州港,把丝绸运送到西方,这条连接东西方的海道就是著名的“海上丝绸之路”。宋元时期,在八百里瓯江上来来往往舴艋帆船,把龙泉青瓷一船一船运往瓯江的入海口温州,再从温州运往西方国家。

    于是,“海上丝绸之路”又有了“海上陶瓷之路”的美誉。

   

    南宋时,瓯江上游的龙泉窑窑火正旺,瓯江两岸窑牌林立,烟火相望,江上运载青瓷的舴艋帆船往来穿梭,八百里瓯江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“黄金水道”。

    八百里瓯江是浙西南的母亲河,而舴艋帆船,是瓯江的灵魂。舴艋帆船中间大,两头尖,以木材制造,上盖箬蓬,前部竖一桅杆,杆上挂帆,顺流用浆,逆流用篙,顺风则扬帆。与绍兴乌篷船一样,瓯江的舴艋帆船历史悠久,是瓯江流域最重要的交通工具。庆元香菇、龙泉宝剑和青瓷、云和雪梨、景宁惠明茶、松阳烟叶、处州白莲、青田石雕……几乎都是由舴艋帆船运送出去,然后把食盐、酱油、煤油、布匹等日用品和海产品运回大山。

    因为舴艋帆船,浙西南与全国的距离拉近了,与世界的距离拉近了。

    瓯江流域支流众多,浮云溪、松荫溪、好溪、楠溪江等支流遍布浙西南大地,瓯江内河四通八达,但干支流落差大,水流湍急,险滩、暗礁不计其数,船只经常触礁沉没。南宋诗人陆游在乘船游览瓯江时,感受最深,上岸后还惊魂未定,他在《瓯江遇险转安》一诗中这样写道:“溪流乱石似牛毛,两过狂澜势转豪。寄语河公莫作戏,从来忠信任凤涛。”清朝诗人王大经在《过石帆》中叹道:“片帆溪上翠高擎,急湍回澜震耳鸣。人立船头乱篙点,一峰相送一峰迎。”王大经对瓯江险滩的描述,可谓入木三分。

    过急流,闯险滩,避暗礁,在与瓯江作千百次的较量后,瓯江船工练就了战胜自然的本领,但沿岸山寨凶悍的山贼,经常将过往船只洗劫一空。明朝初年,一艘帆船经过云和境内的长汀山寨地段时遭遇一帮山贼,船上货物被洗劫一空,连船工的老婆都被抢去当了压寨夫人,船工进寨要人,结果被活活打死,抛尸瓯江。

    结帮出航!船主们别无选择。出航时,少则四五船为一帮,多时一二十船为一帮,并推选经验足、能力强、有号召力的船工担任帮头,大家在帮头的指挥下,过急流,闯险滩,避暗礁,战山贼,整个行程平安了不少。

    这就是最初的“瓯江船帮”。

    船帮人是福建人的后裔,他们信仰“妈祖”,在瓯江流域,“妈祖”不叫“妈祖”,船帮人称之为“天妃娘娘”。龙泉江心岛、云和赤石、丽水白象山、松阳古市、温州江心屿都建有“天妃宫”,信众众多,香火甚旺。每次下温州时,船帮人都要到天妃宫祭拜 “天妃娘娘”,设香案,摆祭品,三叩九拜,跪求“天妃娘娘”保佑他们一路平安。然后来到埠头,升起白帆,一桨一桨向下游划去。而女人们则倚在大堤上的“美人靠”,目送亲人,直到白色的帆影一片一片慢慢隐去。船帮离去后,女人的心便一直悬着,此去温州,男人们能一帆风顺吗?何时才能平安归来?她们掐指算着丈夫的归期,一次次来到埠头,眺望远方……

    在温州卸货后,船帮人往往会带一些海产品和酱油、煤油、布匹等日用品回来,换点小钱补贴家用。因此,船帮人的生活要优于种粮的农民,瓯江流域流行着“种田不如开店,开店不如撑船”的说法。

    从下游往上游航行要花费更多的时间,300多公里的瓯江航道险滩无数,船只过滩时,只能拉纤上滩。每只船都备有一条纤绳,船只过滩时,一位船工在船尾用肩膀顶,其他人则在前面拉着纤绳,迈着弓步,喊着号子,哼哼哈哈地一步一步往上拉。每一次拔滩,溪滩上的乱石,总会留下一排又一排的血脚印。

   

    在瓯江,有许许多多的船帮,青田温溪帮、松阳古市帮、丽水大水门帮、云和石浦帮尤为著名。鼎盛时期,行驶在瓯江的舴艋帆船竟有数千只。

    瓯江船帮中,石浦帮规模最大、名声最响。

    瓯江一路奔腾、穿山越谷之后,似乎疲惫不堪,流经石浦村时水势渐缓。石浦离瓯江第一滩紧水滩仅5华里,船帮从温州逆航10余天,拉纤上滩无数,船工们都累了,在过紧水滩前都要停泊在这里休整几天。这片江水冲击形成的平坦之地,成了船帮人最理想的栖息的家园,他们挣了一些钱后,便在这里购置田地、山林,建造居所,经过几代船帮人的苦心经营,石浦便形成了一个集镇,周边的村民经常来这里赶集,销售自己生产的农副产品,购买一些生活用品。船帮人上龙泉、下温州,见多识广,他们抓住商机,开门经营,做起生意来,向村民出售一些从温州带来的海货、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,同时大量收购木炭、茶叶、香菇、中药材等土特产,再运往丽水、温州等地销售。

    石浦村终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船帮古镇。村前建了一条防洪大堤,堤上是一排吊脚楼,堤下散布着一些埠头。一年四季,船帮一拨一拨地来,又一拨一拨地走,从不间断。村里大街小巷纵横交错,全用清一色的鹅卵石铺就,每隔几步就镶插一幅花鸟、鱼虫、太极、八卦等石图案。街道两边店铺林立,商贾云集,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……

    与温溪帮、古市帮、大水门帮不同,在“瓯江船帮”中,石浦帮独成派系,他们还建立了自己的帮会会所。会所建造在村东头,门前还修了一条大街,直通码头。会所占地500多平方,建有一个庙宇、一座戏台,庙宇内供奉着“天妃娘娘”神像。每年农历正月十四到十六,石浦都要举行庙会,庙会期间,船帮人信奉的三位“女神”——顺懿夫人(即天妃娘娘)、护国夫人、南国夫人相继出巡。夫人出巡时,家家户户点香烛、设斋饭,恭迎夫人。出巡队伍前有双锣开道,后有仪仗压轴,经幡助阵。八抬大轿里供奉着夫人神像,善男信女们手执夫人灯,跟随大轿一路巡游,唢呐声、鞭炮声此起彼伏,甚是热闹。

    自从有了庙会,帮会会所的戏台就不曾空闲过,松阳高腔、包山花鼓、鼓词、乱弹、木偶戏一部接一部地演出,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过来赶一赶庙会,听一段松阳高腔,看一场叫《卖花线》的花鼓戏,并抓一把南瓜籽,一边嗑一边竖起耳朵,听那位名震瓯江的盲艺人说《唐明皇游月宫》的鼓词……如果年份好,船帮又挣了钱,帮会一合计,便由每位船主出资包一场戏文,一场接一场,从春节一直唱到清明。

    庙宇的大厅,是帮会会所的议事厅。船帮会所是石浦村的最高组织机构,哪里有货源,该收多少运费,如何解决与其他船帮的矛盾和纠纷,船帮出了事故该如何赔偿受害人,都是在会所里讨论。会所也商议村里的事务,修建码头,清理河道,修缮学校……都要通过帮会集体商议。

    在帮会的带领下,石浦帮茁壮成长,成为“瓯江第一帮”。鼎盛时期,石浦帮拥有舴艋帆船500余只,这500多只帆船上龙泉、下温州,在瓯江300多公里的航道上来往穿梭,雄风尽展。

   

    明朝初年,倭寇进犯东南沿海,烧杀抢掠,危害人民。瓯江是倭寇进入内陆的主要通道,倭寇频繁活动,瓯江航运被迫中断,船帮人几乎断了生计。这时,戚继光临危受命,在浙江沿海布防,积极招募新兵,抗击倭寇。

    瓯江船帮对倭寇早已恨之入骨,当得知“戚家军”招募新兵时,他们踊跃报名。一天,当石浦帮的40多艘船到达大水门码头时,“戚家军”正在征用船只,准备攻打盘踞在青田的倭寇。这40多位船工二话不说,当场报名参加了“戚家军”。当晚,“戚家军”乘着月色,100多艘舴艋帆船浩浩荡荡顺江而下,突袭青田。刹那间,青田县城火光冲天,杀声四起,尚在睡梦中的倭寇死伤无数,其余的仓皇逃离青田。

    在这次战斗中,有两位船工不幸身亡,他们的遗体被运回石浦时,全村男女老少都来到码头迎接,抽泣声、呼喊声盖过了瓯江的涛声。帮会决定,出资厚葬两位船工,抚恤他们的父母妻儿。出葬那天,送葬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,沿瓯江慢慢蠕动,一路上,经幡舞动,哀声四起,村民们与他们心中的英雄依依惜别。今天,在离石浦村十公里的一个山坳,还静卧着两座古墓,古墓三面环山,面朝瓯江,江上来往船只,尽收眼底。石浦人说,这山坳就是那两位抗倭英雄的长眠之地。

    受倭寇骚扰,瓯江船帮发展的步伐放缓了,船帮人的命运开始改变。瓯江船帮的发展史,最终演变成一部血泪史,抗争与斗争一度成为瓯江船帮的主题。

    几年后,北京紫禁城内的坤宁宫、乾清宫、皇极殿、建极殿、中极殿相继失火,这么多的宫殿付之一炬,急坏了朝廷。朝廷谋划着修建新的宫殿,可是巨额的银两从哪里来?浙南山区矿产资源丰富,而且以银矿为主,这片富庶之地受到宦官们的青睐,他们在这里开发矿业,设立银局,强行征收矿税、店税、商税,为修建宫殿筹集银两。一时间,民不聊生,哀鸿遍野。宣德年间,在矿工胸中燃烧已久的怒火终于喷发了,丽水、云和、青田、庆元等地矿工纷纷起义,他们互相结盟,据守山寨,攻占城池,朝廷万分惊恐,多次派兵围剿。

    浙南山区开采的银矿大部分通过瓯江船帮运输,官府怎肯放弃这块肥肉?于是向船帮征收船税,采购要交税,贩卖要交税,出船要交税,而且沿途征税关卡多,经过层层盘剥,船帮运费锐减,船工度日如年,他们纷纷加入起义队伍,跟随义军征战,血染战场。有的船工则弃船上岸当起了农民。那时,瓯江两岸,破船、沉船无数,溪滩上到处是折断的桅杆,破碎的风帆,八百里瓯江一片荒凉……

    康熙二十二年(1683年),郑成功的孙子郑克爽回归大清,一直闭关锁国的清政府开放海禁,加强对台湾的统治与交流。随着海禁的解除,温州港迅速繁荣,瓯江船运日益繁忙,瓯江船帮又重新崛起,瓯江两岸的船帮古镇又出现了“店铺林立、商贾云集”的繁华景象。但不久,英国、葡萄牙等西方国家的商船频繁进入浙江、福建沿海,开展贸易活动。清政府生怕招来事端,在乾隆二十二年(1757年)颁发禁令,只许外国商船在广州收泊交易,不许进入浙江海口。

    开放海禁仅74年,清政府又重重地关上了瓯江入海口,连接瓯江船帮与西方国家的纽带,被一刀斩断!繁荣了两千年的“海上陶瓷之路”黯然消失,瓯江船帮发展步伐受阻。

    抗战时期,日军侵占浙江赣线后,国民党浙江省政府与浙江腹地失去了联系,为了保障浙江后方的供给,只有开辟新的交通路线!瓯江横贯浙西南,主航道长达300多公里,而且支流密布,航运条件极为成熟,因此,瓯江又成了新的交通路线,瓯江船帮重新开始发展、壮大。1942年5月,国民党浙江省政府迁至云和,大量的军队、民众和商号潮水般涌入云和,弹丸之地云和不堪重负。这时,瓯江船帮再次担任了“救世主”的角色,把大量的军需民用物资运抵云和,解了国民党浙江省政府的燃眉之急,为“方山岭战役”的大捷提供了物质保障。

    瓯江船帮,让原国民党浙江省政府黄绍竑感慨不已,他在回忆录里写到:“瓯江的小船,据查有四千多艘,运量巨大。那极度劳累的船夫,一饱都成问题,何论赡养家室?更谈不上图些微利。以至船身坏了,无法修理,只好由它坏去。甚至把船凿沉了另图其他生计。也有辛苦多日,不但得不到应得的报酬,而且要负额外的赔偿。我曾见过出卖妻子,来赔偿军粮损耗的事情,我虽负地方行政的责任,我虽同情他们,但也没办法。因为制度和其他的关系,使我的力量不能替他们解除这等痛苦啊!”

    黄绍竑的回忆录,字里行间流露出对瓯江船帮的敬意,同时又表达了对船工的深深歉意。瓯江船帮为抗战流血流汗,然而,船工们的生活却非常艰辛,一饱都成问题,有的还要出卖妻子来赔偿军粮损耗!

    瓯江船帮,呜呼悲哉!

    

    瓯江船帮,在瓯江上行走千年。千百年来,许许多多的文人墨客、达官贵族登上舴艋帆船,兴致勃勃地游览瓯江。

    公元422年,谢灵运出任永嘉太守,自建康(今南京)赴永嘉上任,一路风尘抵达处州后,在大水门码头登上舴艋帆船,沿瓯江前往永嘉。一路上,谢灵运一直站在船头,迎风而立,看船帮来来往往,看帆影片片飘过。船过青田境内时,谢灵运眼前一亮,但见瓯江一侧,两山夹峙,形似石门,门内古树参天,甚为幽静,疑为桃花园,遂弃船登岸,于谷底寻得一瀑一潭一洞,瀑即为石门飞瀑,潭即为泻银潭,洞即为月洞。惊讶之余,谢公当场挥毫“石门洞”三字。

    唐代诗人李白一生好山水,他在游览石门洞时,石门飞瀑让他惊讶不已,仰望飞瀑,李白诗性大发,当即赋诗:“何年霹雳惊,云散苍崖裂。直上泻银河,万古流不竭。”明朝青田籍开国军师刘基对石门洞更是钟爱有加,少年时代,每逢酷暑,他便来到这里,一边避暑纳凉,一边潜心研读。郭沫若对石门飞瀑也是情有独钟,留下了“垂天飞瀑布,凉意喜催诗”的佳句。

    从孟浩然的 “借问同舟客,何时到永嘉”,方千的“激箭溪湍势莫凭,飘然一叶若无乘”,到陆游的“又泛小舟到括苍”……一代又一代文化名人走进处州府,他们对瓯江和瓯江上的舴艋帆船穷尽赞美之词。青田石门洞,丽水三岩寺、南明山,云和狮山……瓯江两岸,摩崖题刻无数,文化遗产丰厚,使八百里瓯江成为一条拥有深厚底蕴的“文化长廊”。

    上世纪八、九十年代,瓯江上游相继建起了紧水滩、石塘、玉溪三座电站,流淌了亿万年的瓯江,被大坝拦截后,卧成了碧波荡漾的云和湖,瓯江航运就此中断,失去了激流的瓯江船帮,在陆路交通的强势竞争下,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。

    瓯江船帮,成了八百里瓯江最后的记忆。

    放下船桨后,船工们都另谋职业了。但他们经常会不知不觉走到江边,看一眼曾经看了千万次的瓯江,听一听瓯江那熟悉的涛声,想一想舴艋帆船上度过的日日夜夜,忆一忆瓯江船帮的峥嵘岁月,喊一喊帆船过滩时拉纤的号子,然后俯下身去,用双手掬一捧瓯江水,一饮而尽……

    船工们谁也不曾想到,如今,消失了近30年的舴艋帆船正从他们的记忆深处,一桨一桨地划来,成为云和湖一道亮丽的风景。中外摄影家将船工们再熟悉不过的瓯江帆影,一片片定格,然后向世界隆重推荐。因为帆影,远去的瓯江船帮,一点一点清晰起来。云和小顺村因势开辟了“瓯江帆影”摄影基地,“瓯江帆影”就是从这里,走出国门,走向世界,走出最后一代船工刻骨铭心的记忆。

    近30年来,石浦船帮的后人,始终无法割舍深入骨髓的“船帮情结”,无法遗忘“瓯江第一帮”曾经的辉煌。如今,他们重新组建了“石浦船帮”,吃上了“船帮饭”。与祖辈不同的是,他们再也不用过急流,闯险滩,避暗礁,与瓯江作千百次的较量!他们只需轻轻地摇着舴艋帆船,从云和湖的那边摇到这边,或戴一顶斗笠、或穿一件蓑衣、或衔一支烟竿,或扬帆、或起网、或拉纤,在风中、在雨中、在雪中……一次次重复船帮人的生活,一次次再现瓯江船帮的风采,做一回摄影人的专职“模特”,便会有可观的收入。

    重操“旧业”,解开了石浦船帮后人深入骨髓的“船帮情结”。如今,他们正谋划着在云和湖畔再造一个“船帮古镇”,让“船帮文化”与八百里瓯江一起绵延。长堤、埠头、船帮;吊脚楼、美人靠、望夫崖;古民居、卵石路、百货铺;天妃、庙会、戏班……船帮古镇石浦,正一层层打开“船帮文化”的记忆之门!“满园春色关不住,一支红杏出墙来”。

    瓯江船帮,这八百里瓯江最后的记忆,会成为南宋龙泉诗人叶绍翁诗中那一朵出墙的“红杏”吗?


(编辑:zhangwh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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